公元3058年6月，德州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白橡溪考古隊隊長布克-西（Book Sea）給所里傳去了一套最新出土的文物照片。大多數文物照片上的標簽都已經有了明確的名字，只有一張黑乎乎的物事尚未命名，標簽上寫著一個X。西教授對此有自己的見解，在附件的報告中他指出此物硬度超過石墨烯，是地球上現存最硬的物質，根據放射性碳定年法推理，該物至少來自1000年前，而根據當時歷史推演，只有三種可能：一是美國隊長的盾，二是特朗普的嘴，三是吉米·巴特勒的骨。

吉米·巴特勒的骨頭，就是這么硬。我們有很多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最新的證據就在過去一周：2023年的東部老八熱火，在巴特勒的帶領下，在首輪以4比1淘汰了聯盟第一雄鹿。

上一次發生這種事情，還要追溯到11年前，2012年德里克·羅斯悲劇生涯的起點，比賽還剩70秒，球隊領先12分，當家球星還在場上敢打敢拼……當年還是新秀的22歲巴特勒就在場下看著這一切發生，沒有了羅斯，對面21歲的朱·霍樂迪就成為了場上最好的后衛。至于巴特勒，首輪第30順位進入聯盟的他只是這個系列賽中球隊的第12人，登場3次，場均1.3分鐘。

(資料圖)

11年過后，巴特勒可以和霍樂迪在場上面對面了，他可以在比賽中沖著霍樂迪破口大罵，“老子就是要在你頭上得分”。系列賽5場，霍樂迪主防巴特勒44分鐘，巴特勒砍下66分，投籃命中率56.5%，三分球14中9。

所以為什么不是字母來防守巴特勒？字母說自己當然想去防巴特勒，“一切都看教練安排。我和霍樂迪也有過交流，只要他累了，就換我上。”我們不知道霍樂迪有沒有喊過累，但字母從始至終都沒有太多出現在巴特勒對面，NBA榮譽大滿貫得主這個系列賽絕大多數時候都在防守強大的凱文·樂福、加比·文森特或者斯特魯斯。

2021年那個橫掃熱火的首輪系列賽中，字母主防巴特勒，直接對話的22分鐘內巴特勒只有16投3中拿到9分。此一時彼一時，巴特勒在今年這輪系列賽中場均打37.2分鐘砍下37.6分，命中率是59.7%，三分線外是44.4%。這些年巴特勒季后賽和常規賽表現差異之大已經是眾所周知的傳說，而當一件事情反復發生的時候，這就已經不再是玄學，這是現實，這個現實的另一種說法是巴特勒這個人啊，在常規賽裝死吶。如果你認可這一點，尤其當你看到他在上一場砍下56分，你當然應該做出一些特別的準備。字母說：“或許我們可以包夾他，逼他傳球，或許我們應該改變對位，讓霍樂迪休息幾分鐘。”

或許可以、或許應該。或許字母應該走到布登霍爾澤面前，打翻他的戰術板，像2019年倫納德對納斯做過的那樣，盯著教練的眼睛，告訴他讓我來接管那個~~muthafucka~~小可愛。

字母沒有這樣做，布登霍爾澤本可以這樣做卻沒有。至于為什么，字母可能在賽后講出了原因：“熱火打球是為了擊敗我們，而我們是為了奪冠在打球。”

他的表述是委婉而到位的。這就是雄鹿輸掉最終被黑八的原因，他們的主將字母在首戰只打11分鐘，摔到了腰背部，球隊選擇讓他休息，第一場就這樣輸掉了。第二場他們沒有字母的情況下大勝熱火，信心又占領了智商的高地，常規賽沒有字母的19場比賽中，雄鹿贏下了其中11場，這個勝率已經超過熱火的勝率很多了，而這樣一場主場大勝只是在驗證他們的常規賽第一不是充話費送的。

于是球隊安排字母多歇了1場，熱火取得2比1領先，事情有了點危險的跡象，字母在隨后的兩場比賽中復出，場均能打40分鐘。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情，字母的傷病遠沒有萊昂納德的半月板撕裂那么嚴重，那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如果這是季后賽我就能打”式傷病，即便是濃眉受了這個傷都會上場的那種。而雄鹿選擇讓字母在季后賽“負荷管理”只有一個理由，也就是字母賽后說的那個理由：

我們是為了奪冠而來。

雄鹿太高瞻遠矚了，雄鹿太懂得何謂竭澤而漁了，雄鹿太自信以自己的實力即便放兩場半也能最終贏下這個系列賽了。

雄鹿太傲慢了。

然則人嘴兩張皮，鍵盤俠更是坐擁至少61鍵。在現實沒有寫下的另一則故事里，我們可以看到的另一種邏輯自洽的說法：雄鹿是58勝球隊，兩年前奪冠的核心陣容還在，戰術體系成熟，輪換穩定，陣容深度充足，并不完全依賴字母打球，他們是坊間奪冠呼聲最高的球隊，這樣的球隊在首輪選擇保護他們的核心球員是有道理的，2016年勇士在首輪庫里腳踝受傷后選擇讓他休息數場，但最終這傷還是影響了他在總決賽的發揮；2017年杜蘭特首輪左小腿拉傷，球隊同樣選擇讓他休息了兩場。勇士兩次選擇的原因并不奇怪，對手只是當年第八的火箭和開拓者。實力落差巨大的話，確實犯不上冒著讓絕對主力傷病擴大的風險繼續征戰，雄鹿的出發點并沒有太大的過錯。

平行空間中如果字母沒有受傷，完全可以想象布登霍爾澤可能會在比賽的某個階段讓字母去接管巴特勒，就像他在2021年安排過的那樣，這是成功的經驗之一。但現實世界里字母受傷了，這個傷加上他們的一盤大棋心態，導致這樣的對位絕對不可能出現，如果布登霍爾澤讓字母受傷后繼續打，或者讓他更多去承擔防守巴特勒的重任，也許我們會得到另一個版本的2012故事，到時候率先沖出來指責布登霍爾澤的，仍然是兩張皮的人嘴和至少61鍵的鍵盤。

所以大面上來看，雄鹿只是做出了一個本身沒有太大問題的選擇，只是結果證明他們的選擇錯了。他們的不幸是遇到了這樣的一支熱火和這樣一個巴特勒。巴特勒不是每個系列賽都如此強硬，生涯19個系列賽他只贏了其中9次，2021年被橫掃得狼狽不提，2020年東部決賽也是被隊友拖著闖進了總決，更遙遠的記憶中，2018年和哈登那輪被完爆的對位更是不堪入目。

但現在雄鹿面對的是2023年的巴特勒，他在第一場就失去了希羅，第三場又失去了奧拉迪波，第五場最后時刻他的隊友洛瑞、樂福、阿德巴約被罰下，他連續兩場在最后一節面對兩位數以上的落后，他在2比1領先之后需要面對的是一支完整的雄鹿，然后他在接下來兩場比賽中砍下98分，他身后的主教練給他最大的場上量度權，而他回報的東西并非只強硬二字可以形容，在那些讓辦公室所有偷偷看手機的員工驚呼出聲的表演背后，還有大量的基本功和狡猾的成分。

季后賽確實是超巨的舞臺，與此同時，季后賽還是定義超巨的舞臺，超巨的定義可以有很多種，00-02三年間奧尼爾所向無敵固然是超巨的普遍定義方式，而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將不可能變為可能，巴特勒給超巨賦予了另一種定義。

什么叫“不可能”？讓我們坦誠一點，在系列賽開始之前，無論是ESPN的專家分析，還是中文籃球論壇的網友投票，沒有人認為熱火可以贏下這個系列賽，我甚至懷疑在最終結果塵埃落定之前，仍有更多人相信雄鹿可以成為另一支翻盤1比3的球隊。

最專業的博彩行也給熱火晉級開出了-1200的賠率，意思是你投進去100塊錢，熱火贏你能收回1200塊，如此高賠率的冷門，本場之前，1988年以后只出現過3次，來自1994年黑八超音速的掘金（-2000），2007年黑八小牛的勇士（-1800）和2012年黑八公牛的76人（-1400）。而如此巨大的冷門也讓布登霍爾澤在G5常規賽時間最后還剩0.5秒不喊暫停的行為看起來就像一個胸有成竹的賭徒。

布登霍爾澤承認自己常規賽時間最后沒有喊暫停布置個戰術嘗試一下絕殺是錯誤的，但他拒不承認自己到加時最后落后2分時再次不喊暫停的行為有什么問題：“我們一直是這么打的，我們更喜歡在轉換中得分。”

這就是布登霍爾澤，這就是兩屆NBA最佳教練獎、兩屆NBA教練工會最佳教練獎得主，他在老鷹圍繞科沃爾建立了一套體系，他在雄鹿圍繞大洛建立了另一個，也屬于變廢為寶的高手，善養成而拙于變通，事情是這樣，字母打的后兩場球，你看著巴特勒要瘋，即便不想讓字母每個回合都對位他，那么到最后2分鐘比分咬死雙方都殺到血肉模糊的時候，你為什么不能讓字母雙手一拍地板，老子現在和你對上也不晚呢？

布登霍爾澤沒有做出這樣的選擇，在大局觀滿滿的同時，他缺乏一點細節。在熱火系列賽三分準度全面提升之后，在熱火用樂福提升空間之后，在巴特勒連續兩次卷切后門籃下得手之后，他沒有在大洛佩斯的龜縮護框上面做出調整，在熱火最后一個回合ATO戰術將鄧羅拉到己方半場之外后，他也沒有意識到這會是一個直接襲筐的戰術，最后才是加時賽的最后一攻，他說“我們一直是這么打的”，作為一名冠軍球隊的主教練，在生死存亡之地，竟然不敢讓球隊停下來布置一個陣地戰戰術。

在最后一場的最后38個回合中，雄鹿只得到24分，平均每回合只有0.63分，在這18分鐘里，他們27投5中，失誤7次。字母在罰球線內頂不動巴特勒的表現和他投不進的那些罰球當然需要承擔一部分責任，而放任雄鹿打出如此拙劣表現的布登霍爾澤自然也應當承擔屬于他的那部分責任。

所以了不起的巴特勒并不是這輪系列賽熱火故事的全部，他身后還有斯波教練，一個看起來大局觀一般，更擅長用回合制來理解籃球的教練，一個回合用人盯人，下一個回合對面開始進三分后就改為3-2聯防，另一個回合字母開始空切之后就改為2-3聯防。

在教練員變化多端之下，是他們從老大到龍套執行教練戰術的意愿，你可以明顯感受到他們執行戰術時的紀律性和熟悉感，你看到那些配角們在熱火爆發，最后一場投進關鍵三分的文森特，之前的馬丁，希羅受傷之后的鄧羅……你能清晰地在這支球隊身上品味到萊利留下的痕跡，一幫矮子和矬子，一般從選秀時就被人厭棄的球員，被厭棄的樂福，被厭棄的奧拉迪波，以及更早之前就被家人厭棄的巴特勒，他們組成了這樣一支被厭棄者之隊，所有自覺被輕視的普通人都應該了解這個故事，喜歡這支熱火在2023年首輪做到的一切。

但仔細想想，可能也只有這樣的球員可以在當下球員至上的政治正確環境下，忍受萊利式訓練和調教，服從于服從本身。

至于他們后面會怎樣，這樣的陣容真的可以奪冠嗎？巴特勒和他同樣摔傷的屁股可以維持另一個這樣的系列賽嗎？這些都不重要，湘北只是戰勝了山王，他們并未奪冠，但你還是會花錢買票去看講述他們比賽的電影。

但這些只是文藝青年能作出來的回答，多少還是有點矯情。如果你去問熱火這些問題，也許會得到一些不一樣的答案。

“為奪冠而戰”的雄鹿喜歡在主場播放他們距離奪冠還有幾場的倒數，只是2023年這個數字就停留在15場了。我看了一下熱火晉級之后斯波在更衣室的演講，他語氣平靜地說咱們打了一場很贊的比賽，大家都很棒，阿德巴約搶了17個籃板……最后他說：為了總冠軍。

所以對不起了字母，熱火也是沖著奪冠而來的，但和你的雄鹿不同的是，每一場他們都準備好犧牲一切了。

最后，熱火成為了第一支從附加賽出來贏下系列賽的球隊，今年還會有第二支球隊能做到這一點嗎？讓我們拭目以待。